《我的水果店 03 苏奶奶鞋垫》

 

时不时会来我店里买点什么的苏奶奶，完全是老熟人了，她送来的鞋垫我当然二话不说就收下。

不过，在鞋垫的定价问题上，我们意见分歧很大。

这么好的鞋垫，要我说怎么也要买10块钱以上，可苏奶奶竟然开价2块！连成本都收不回好不好！

“鞋垫都是没用的布头做的，不值钱。”苏奶奶这么说。

可还绣了花呀！

“用的是普通绣线，花不了几个钱。”苏奶奶这么回答。

还有人工费呀！

“都是我自己在家闲着也没事，随便做的，”苏奶奶说，“哪来的什么人工费，而且做的也不是很好，我现在年纪大了，眼神不好，针脚粗得很。”

我把鞋垫翻过来翻过去地看，怎么也没看出来哪儿针脚粗了。

“5块钱一双！”最后我说，“不然我就不帮你卖了！”

这当然是唬人的，其实我现在一天到晚就希望有人拿东西来寄卖呢，再说苏奶奶的鞋垫这么物美价廉，肯定会大卖特卖，从而引来源源不断的各种寄卖货源……呃，我想得有点远了。

总之苏奶奶没拗过本店主，勉强答应把鞋垫的定价提到5块。“先卖5块试试，”她说，“要是没人买的话，再降回2块吧，你店里的鞋垫本来就只买2块一双啊。”

嗐，我店里本来卖的那种大路货鞋垫能和苏奶奶一针一线做的鞋垫比嘛？老人家可真是没生意头脑！

才说完这话，苏奶奶忽然又抛了句貌似很有生意头脑的话出来。

她拿来的鞋垫只有大中小三种，或者说男、女、小孩三种，都是以前就做好的。苏奶奶给我留了她家的电话号码，说要是有人要买鞋垫，但是尺码又不合适的话，就让我打电话。

“我就住在后边的杏梅园，”苏奶奶说，“一双鞋垫一天就能做好，做好了我就给你送过来。”

嗯嗯，我当然知道苏奶奶住在杏梅园，我还知道她住的是10栋201呢，我还还知道她儿子媳妇孙女儿也住杏梅园是11栋304，我还还知道她孙女儿上哪个小学念哪个班呢……苏奶奶来买东西的时候总喜欢和我聊几句的，一来二去我还真是知道了她家不少事儿呢。

咦，我好像又想远了。

总之，苏奶奶还愿意提供定制服务实在太好了！鞋垫大卖的几率再次增加了！！

……我好像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点儿。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苏奶奶每天都会有意无意地在我店门口晃一下，我明白她是想问鞋垫卖得怎么样，可是，咳，暂时还一双没卖出去。

其实周三的时候还真有人来买鞋垫，而且正好是想要41码的，可那人买的却是2块一双的普通鞋垫，不肯买我力推的苏奶奶鞋垫。“太花了。”对方这么说。少来了，要是女款的上边好歹还有几朵小花，男款鞋垫上就只左平右安地绣了两个字，字的颜色还是深青，花什么花啊！？

也许是我推荐得太卖力了，所以起了反作用？

我仔细回忆了那位顾客从进店到出店的反应，呃，好像还真有点儿……我决定下次再有人来买鞋垫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适度”推荐就好！

可惜直到周六傍晚，也一直没人来买鞋垫。

明天会有人来买鞋垫吗？我有点乐观不起来耶。

想到明天一早又要面对苏奶奶失望的眼神，我决定！嘿嘿，我自己买一双好了。反正我不就穿36码的鞋子嘛，哎呀，早就该这么办了！怎么能因为是在自己的店里工作，就成天穿着双夹脚凉鞋晃来晃去呢，太不像话了。我要现在就带一双鞋垫回去，回家就垫在帆布鞋里，明天就穿着它来开店门。

只卖掉一双是不是太少了？要不要拉阿水也买一双？他穿几号鞋来的，是41吗？理他呢，不是41的话，就打电话给苏奶奶定做呗，还听起来更有范儿。唔，只是要注意别说漏了嘴，得让苏奶奶以为是普通顾客买走的才好。

早晨，我穿着帆布鞋高高兴兴往店里走，一边走一边想着今天苏奶奶来的时候可以告诉她好消息，不由得更高兴了。……咦，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我对着门上方的201几个字直瞪眼，看来走路的时候胡思乱想真不是好习惯，竟然想着苏奶奶，就真走到她家来了。我明明是要去店里的啊，不过既然来了，就干脆再敲个门告诉苏奶奶鞋垫卖掉了一双的消息好了。

苏奶奶听了果然非常开心，拉着我进门让喝杯茶再走，我一再声明开店晚了才得以脱身。进门可是要脱鞋的，一脱鞋，咳，苏奶奶看见我鞋子里垫的鞋垫了怎么办？我可是告诉她鞋垫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买走的，还编了对方说要带朋友来买的瞎话呢。

又是一天过去，还是没人来买鞋垫，但是我并不太着急，因为我已经问过阿水了，他正是穿41码鞋子的，所以，哼哼……

于是傍晚回家时，不知不觉又走到10栋的时候，我又向苏奶奶报告了一次好消息。以和朋友约好了婉拒苏奶奶让留下吃饭的邀请，噔噔噔下楼往自己住的32栋走的时候（没错，我也住杏梅园啦），我总觉得哪儿有的不对劲。难道是因为换了鞋子的缘故？要不就是因为肚子饿了。想不出来就算了啦，快回家吃饭吧！

第二天早上，我在10栋的2楼碰到阿水的时候，终于可以很肯定地说，事情果然不对劲。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阿水当然也住杏梅园，不过他是住在8栋还是18栋来着，完全没理由一早在10栋出现。

“我也不知道。”阿水茫然地说，“我准备去开店来的，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

“小声点！”201的门内似乎有响动，我赶紧拽着阿水一溜小跑下楼去。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走错地方，还能说是碰巧，两个人的话……

“你的鞋子里垫的是苏奶奶的鞋垫吗？”我低头看看阿水脚上的鞋问。

“是呀，”阿水点头，“这鞋垫挺好的，软硬适中，垫着很舒服啊，回头我给家里人也买几双。”

他这话并没让我太兴奋，这会儿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呢。

阿水听了我对苏奶奶鞋垫引发的事件的猜测和分析后，表示这听起来有点离谱。

“还能比耳塞能降温更离谱？”我问。

降温耳塞阿水试过后，又买了三幅给他爸妈和妹妹，要不是我非要留着一副在架上寄卖，他还想全拿走呢。

阿水表示苏奶奶做的鞋垫能把人拉去她家，跟降温耳塞比，神奇程度有的一拼。

“苏奶奶知道她做的鞋垫有这作用吗？”阿水问。

我觉得她不知道。

“降温耳塞是人家研究了很久特地做出来的哎，”阿水说，“苏奶奶没特地干嘛，也做出了这种鞋垫。看来，降温耳塞败了。”

她真的没特地干嘛吗？

苏奶奶和我闲聊时零碎提到过的种种在我脑海中浮现，像肥皂泡一样互相碰撞、融合。

“这些鞋垫本来是给她家里人做的。”我断言道。

“她儿子媳妇孙女儿也住这个小区里，”我继续说，“但是他们都很少上苏奶奶家，大人说工作忙孩子说学习忙。她有时候也会自己去儿子家，但又担心去多了被嫌烦……”

“所以她就做了让孩子们会自己去她家的鞋垫？”

“是啊，但是估计她自己其实没意识到鞋垫会有这种作用吧，要不然也不会拿出来卖掉的。肯定只是一边想着：他们要是来看看我就好了，一边缝啊缝，缝了好多好多。并且，最后鞋垫估计也他们也没要。”

“干嘛不要？很舒服的哎！”

“谁知道啊。”

这天我看店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找错了好几次钱。该怎么处理这些鞋垫呢？即使有人想买，好像都不太好真卖给他们呢。

傍晚时，一群放学回家的学生嘻嘻哈哈挤进店来买冷饮。其中一个高高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让我眼前一亮，啊，那不是苏奶奶的孙女儿吗？苏奶奶在店里和我聊天时候也曾撞上过她放学，虽然就一次，但是之前我见过好几次她照片呢。

“喂，你，穿黄裙子的那个同学，过来，恭喜你中奖了。”

“中奖？”穿黄裙子的和穿别的裙子的全都围上来了。

“嗯嗯，对的，你是本店第1001名顾客，小店有礼品赠送噢！”我跑去寄卖货架，把大中小码鞋垫各拿了两双，“精美刺绣鞋垫，价值30元噢！”

“哇，很漂亮嘛！”

“萱萱运气真好嘢！”

“就她一个人中奖吗？”

“对啊，我们呢？我们几个是一块儿进来的呀，第1000个也应该有礼物的嘛。”

“不好意思，只有第1001位才有，要不就等2002。”

“你怎么知道谁是1001啊，难道每天都数来着？”

“看到门口那个欢迎光临的小熊了吗？”现在的小孩真难对付，我使劲开动脑筋胡诌道，“那个是和我的电脑连着的，有计数功能的。”

“这样啊……”

终于把一堆闹哄哄的小鬼打发走了，我擦擦汗，开始准备打烊。今天真是累死了，我要早点回家。

“这样就完了？”阿水来追问我鞋垫后续时，对我的回复表示很不满意。

“是啊，你还想怎样？”

“苏奶奶没再来问你鞋垫的事？”

“有啊，我告诉她又卖出去了6双。”

“然后呢？”

“然后她很高兴呀，立刻付了寄卖费，买了一打可乐一打啤酒。”

“可乐和啤酒？老人家还喝这个的啊。”

“当然不是她自己喝。”

“噢？这么说鞋垫还是顺利起效了嘛！”阿水呵呵笑起来，“你可真爱绕弯子，早说嘛。”

哼哼，我就是爱绕弯子，我不绕，这鞋垫能到该到的人脚底下去吗么？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