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暂停

By流火

　　兔子家的客厅墙上有个老挂钟。

　　不是老到需要手动上发条那种，是只用电池的石英钟，装一小粒电池就可以让钟走很久很久。

　　前任房客留下来的这只挂钟，样子非常普通。旧旧的银灰色的钟壳方方正正，上边什么花纹也没有。三根长短不一的指针，在白底黑色刻度的钟盘上一板一眼的走着。

　　老挂钟虽然很旧了，走得还是很准的，简单的大数字钟盘看时间很方便，所以兔子一直留着它，没想过要去换只新的好看点的钟。

　　但最近事情有点不一样了。

　　这钟果然是旧了，走着走着越来越响。

　　那嘀嗒声在白天听起来并不大，通常会被忽略，晚上却不行。

　　安静的夜里，本来就睡眠不太好的兔子，躺在卧室也能清楚地听见客厅里老挂钟的秒针一格一格走过钟盘的声音。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兔子稍稍苦恼了一会儿，便决定把睡前数羊改成数钟的嘀嗒声。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好像还挺管用的嘛，不知道数了多少声嘀嗒，兔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于是接下来的每个夜晚，兔子都闭着眼睛，静静地跟着老挂钟一起“嘀嗒——嘀嗒——”

　　听得多了，兔子发现钟其实并不总是“嘀嗒”地响，有时候是“嚏它”，有时候是“啼咔”，还有“嘣啪”、“咚答”、“嗒嗒”“噗咔”“嗒哒”……

　　“我知道的拟声词太少了。”兔子努力分辨着钟声，不时用铅笔在床头的小本子上记下几个词，夜越来越深，她终究在嚏喀嗒咔中睡着了。

　　因为夜里睡得太晚，早晨太阳照进窗子时，兔子还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中又听到客厅里传来的钟声：嘀嗒——嘀嗒，咚嗒——啼答，嘣它嘣它……

　　兔子眯着眼抱着被子赖在床上听着，听着听着，她忽然发现，钟不再是在简单的，嘣它嘣它，嘀嗒嘀嗒了，它分明在说：“走得——好累，好想——停下，走得——好累，好想——停下……”

　　兔子跳下床，跑到客厅，站在钟下仔细听。

　　“走得——好累——

　　好想——停下——

　　脚好——酸啊——

　　不要——走啦——”

　　果然是这样。

　　兔子犹豫了一会儿，便去搬了把凳子，踩着凳子把挂钟取了下来。

　　钟拿在手里，声音更响了。

　　“走得——好累——”

　　听着这个，兔子果断地把钟翻过来，打开电池盒盖子，取出电池。

　　“好想——停——”

　　声音戛然而止。

　　兔子把不再走动也不再发出声音的老挂钟用干净的抹布好好擦了两遍灰，然后把它在有暖暖阳光的窗台上平放着，完了再搭一块软软的毛巾。

　　晚上兔子洗完澡要上床睡觉的时候，去把钟从窗台上拿了下来，重新上好电池。

　　电池盒盖合上的瞬间，钟又响起来。

　　“嘀嗒——嗒嗒——

　　休息——好了——

　　继续——走哇——

　　非常——舒服——

　　谢谢——你啊——”

　　兔子高兴地笑了，把钟挂好回去睡觉。

　　黑黑的夜里，她静静地躺着床上，听着客厅里传来的熟悉的钟声。

　　“夜很——深了——

　　快快——睡吧——

　　做个——好梦——

　　醒来——”

　　她很快睡熟了。

　　从这以后，每过一阵子，兔子都会把老挂钟从墙上取下来，拿掉电池，把它放在窗台上，让它好好休息休息。

　　兔子惊讶地发现，每回她拆掉电池又再装回的时候，并不需要动手去校正时间，不管停了多久，老挂钟重新开始嘀嗒时，时间总是准的。

　　“暂停——一下——

　　走得——更准——

　　休息——好了——

　　工作——更佳——”

　　老挂钟这么说。

　　2010年11月1日  11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