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歌

巴巴地搬到乡下来过夏天，就是为图个清静。城市里车多人多，厚玻璃也挡不住嘈杂，大空调也没法让人感到清凉安宁。

想不到乡村的夜晚也如此喧嚷，不知道第几次被夜半蛙声弄醒，我终于披衣起身，愤愤地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摸去。边走边满怀恶意地想，你们一再惊扰我的美梦，我也要去你们那边搞搞破坏才两不相欠。

乡下的夜晚原本很黑，幸好月亮正圆，银光细细铺了一地，为潜行的人指明道路。轻手轻脚地走了一阵，耳边的鼓噪愈发清晰，原来已经到了它们的集聚地。

我屏住呼吸，考虑边大叫边突然跳出，与藏起来叫兼丢石头，哪一种更惊吓，要不然青蛙的天敌是谁来的？我可以试试模仿它的叫声。

哎呀，我真坏！想着忍不住邪恶地笑起来，又抬眼去看毫无所觉正在池边欢唱的青蛙们。

这个时候，大合唱忽然停下来，一只绿得还不够地道的小青蛙，跳到蛙圈的中央。

这只青蛙个头小，嗓门却大。我听到他大声讲：“我来给大家唱首歌哇！”然后不由分说唱起来。这活泼热烈的曲子果然适合他嘹亮的嗓音来唱。

“好哇！好哇！”歌声落下时，青蛙们使劲鼓掌。我刚用左手拍下右手便赶紧止住，我还想继续偷听呢。掌声里我听到那小青蛙自豪地大声说：“这歌是我妈妈教我唱的！”说完他跳回蛙群。

又有一只绿中还带点嫩黄的小青蛙出来唱歌。她清清嗓子，说：“这曲子是我从《好听的一百首歌》里挑出来最好听的一首，我自己看谱子学的。”

“厉害哇！”“自己会看谱哇！”蛙群中惊叹声四起。但他们很快又安静下来，因为小青蛙已经开始在唱。不愧是一百首歌里最好听的那首，悦耳的曲调被流利唱出，清凉池水般一波波漾开，其它青蛙也忍不住跟着小声哼唱。第二只小青蛙也在掌声和好哇好哇的彩声中鞠躬下台。

下一个会是谁？我很期待。

一只个头更小的青蛙跌跌撞撞出来，好像是被谁推了一把，要不就是他实在太小，腿脚还没长好。他期期艾艾说我也有一首歌要唱的时候，我观察到他果然绿得更不地道，绿中透红！

一曲终了，掌声像歌声一样零零落落。

“喂！”我忍不住踏前一步，“唱歌不能这样哇！胆子大一点嘛，扭扭捏捏行不通哇！”

我踮脚跳到小小青蛙旁边，蹲下来同他说：“再唱一遍！”蛙群静默了片刻，随即响起附和声。“再唱哇！再唱哇！”

绿里透红小小蛙肚皮大力起伏了几次，然后开始唱。我努力轻轻替他打拍子。起先他的声音有点抖，越唱越熟练流畅。

“好哇好哇！”一个漂亮的滑音结束后，我们大家一起大力鼓掌。

“这曲子你哪学的哇？”蛙群里有谁高声问。

“是我自己编的。”小小蛙很不好意思，说完便立刻跳回蛙群。

“哇哇哇，厉害哇！”大家大声鼓噪。

“是哇是哇！”我混在当中使劲点头。

好了，接下来又有谁来唱呢？我站起来左右张望。

“你哇！” “你哇！”群蛙且叫且笑。

“我？”我张大嘴，“我不会唱歌的。”

我说的是实话，我的确不会唱歌，平日里朋友们一起玩，去K歌时我总在一旁打瞌睡，偶尔醒来就缩在一边把屏幕上画面当小电影看。

“胆子大一点嘛，扭扭捏捏行不通哇！”不知道哪只调皮的青蛙在嚷。

“呃，唱就唱。我只会唱小时候学的歌啊。”

“小时候的歌好哇！”

“小时候歌才好听哇！”

我厚着脸皮放开嗓子唱。这是首大家都好熟悉的歌，青蛙们显然也熟悉它，嬉笑着跟唱起来。

一只小青蛙，呱

要呀要回家，呱

跳跳，呱呱

跳跳跳，呱呱呱……

歌声笑声乘着月色跑出老远，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从睡梦中惊醒。哈。

2007/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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