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刚从巴黎回来。
大约是水土不服，晕晕乎乎地发了烧，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早上起来，早餐是面包和牛奶，然而没有一点胃口。马里昂夫人说，亲爱的，吃一点，你得快点好起来。我记得有一年夏天，除了家和学校的图书馆，我经常待在学长的空手道馆里替他指导刚入门的学员。那个时侯，道馆离吴江路很近，早上路过的时侯，总会看到一对卖饭团的中年夫妻，女人看上去麻利精干，站在一个雨棚下收帐，男人很结实，埋头往饭团里加芝麻油条或者煎蛋，他很少说话，一直低头做事。他们的生意很好，我买过一次，热乎乎的，的确很好吃。
下午的时侯，朱利安过来了，挺高的一个男孩子，典型欧洲人的脸。走，他说，我们出去转一转。
走在巴黎的街道，空气潮湿陌生，我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很累了，就坐在台阶上，脚有点麻。朱利安说，我去买点东西吃，你坐在这里，不要走。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我是一个外国人，那天有意无意地穿了一件中装，胸口绣了浅蓝的如意，袖口是翠色的兰草，是在云南的时侯买的。天气阴阴的，想着再过几天的演出我陌名其妙地紧张。第一次登台是在音乐厅，那个时侯还没有平移，后门有家专卖排骨年糕的小吃店。我不很喜欢大剧院，总觉得晚上那里美得太张扬。我们时常在小店里买了年糕坐在观众席里吃，没有开场的剧院那么安静，灯光昏暗，空落落的害怕和欢喜参杂在一起。
乐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新对员，必须要在全队面前奏一曲。两年前绿爱第一次演奏，我知道这个女孩有一天会接替我的位置，就像当年我接替了思卿。她太有天赋了，鬼精灵一样，只是性格太过张扬，锋芒毕露，棱角分明，有时想对她说，但终究没有说。
独奏的时侯，穿了老师送的礼服，浅浅的青绿，下面是黑压压的观众。这使最后一次随队登台，并没有太多的感受，除此以外，还会有很多事要做。散场了，就和朱利安去看塞纳河，很漂亮是吧，他说。我说我小的时侯住在外滩，天天晚上听得见江上的汽笛声，夜里江边总是凉，天空是眩目的深蓝，周遭闪烁不息的霓虹投在江里是无尽的玫瑰色，风一起，半江瑟瑟半江红。楼下有个仓库，老是黑洞洞的看不清。早晨我就和外公一起来来回回坐渡轮玩，从平台到渡口有段斜坡，铁丝拗的，女人尖细的高跟鞋跟老是卡在里面，要费很大劲才拔出来。有的时侯我们会去东风饭店买刚烤出来的羊角面包，有的时侯去城隍庙，我有一只上了发条才会蹦哒的青蛙，搬家的时侯掉了，后来，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玩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