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
因为失恋去旅行,听起来很风雅浪漫,实则纯属浪费。 水再清沙再白,树再绿花再红,又有什么用呢?自失意人眼中瞧出去,一切均是灰蒙蒙,平白辜负了良辰美景。 一再盘桓,只因不想回到那熟悉的地方,处处触目,处处情伤。 不过,再不愿意,也得回去了。三个月是我能放纵自己的至大期限。再不速速返回报到,就回不去了。失恋的人也得吃饭,丢了工作难道日日蹲海边捞鱿鱼做口粮? 一路舟车转折,见到熟悉的深灰铁门,不由松懈地长吐一口气。大旅行袋掷在地下,好一阵搜索,方才翻出沉落衣物深处的门匙。 钥匙插进去,向右旋,一圈,两圈。咦?门怎么不开? 难道应该向左边转么?数日不归,自家的门都不会开了。拔出钥匙,再试一次。 向左只能旋一圈半。门依旧不开。 搞什么鬼。 连试三次后放弃,在门边踞坐片刻,又开始翻旅行袋。这一次的目标是手机。 拨通阿多的电话号码,打断电话那端咋咋呼呼的一连串问话,简单陈述目前状况。 “打不开门?怎么会?月初我还去你那看过。” “……哈,我知道了,是钥匙过期了。” “钥匙过期?”什么乱七八糟的。 阿多也不再多做解释,径自挂了电话。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阿多扬扬手中的钥匙,它和我之前拿出的乃一母双生,身体上每一处凹凸都一模一样。 门却应声而开。 “是你的那片钥匙过期啦。”阿多笑嘻嘻地解释。 酸奶七天过期,门钥匙则是一个月。 “我可是每半个月就来你这里瞧一次,所以我这片钥匙还能用。”阿多熟捻地从鞋架上取下她专用的斜纹拖鞋。 我也去取架上的拖鞋。竟然拿不下来? 定睛一看,绿格子拖鞋底悍然长出细细根须,紧紧盘绕在鞋架上。 这样也成? 我目瞪口呆地站着。阿多探过头来,幸灾乐祸地嚷嚷:“你的拖鞋也过期啦!嗬嗬,早知道我来的时候就也穿穿你的拖鞋了。” 那就不穿好了,赤着脚在地板上走,在积了薄灰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淡淡的脚印。 “你是要去洗澡吗?我估计浴缸也过期了。”阿多笑眯眯地靠在沙发上,“洗脸池倒是可以用,上次我来还用过。” 愤愤地从旅行袋里取出毛巾。不用说,家里原本的那些也过期了。稍作洗漱后,感觉清爽很多。 巡视房间,看看到底有多少东西都过期了。 窗户过期了,打不开,想透透气也不成。 茶杯过期了,旅行袋里还有半瓶矿泉水。 衣橱过期了,打开后再也关不上。拨拨里边挂着的长裙短衫,它们发出奇怪的哗哗声,仿佛随时会碎裂。不用说,这些衣服也都过期了。反正我也不想再穿。 电视还能用,空调还能用,冰箱和洗衣机也还能用,大概电器的保质期比较长。电视不想看,空调不需要开,冰箱里是空的。洗衣机,噢,我的确有衣服要洗。丢进去以后发现,连着洗衣机的那个水龙头过期了。 阿多开始还很有兴趣地跟在我后边转阿转。很快就嫌累,倒回沙发上歪着。屋子里的椅子都过期了,沙发倒还好,大概她每次来的时候都坐那沙发。 “喂,你还是先去我那住几天吧。” “不去。” “不去的话你睡哪?你的枕头被子床单,都过期了噢。” “可以睡沙发。” “沙发有什么好呀,我的家的床又大又软又香,还有美女相伴噢!”阿多手舞足蹈地耍宝,我知道她是故意逗我。 “我自己能搞定。”扯动嘴角抛给她一个安抚的笑,“你快回去吧,跷班小心被逮到。”
“阿多吗?我搬家了,新地址你记一下……” “啊,什么什么,你搬家?要帮忙吗,我马上就来!” “不用……”拒绝的话才出口,就被嘟嘟地电话挂断声挡回。 “就这么点东西啊?”阿多围着地下的偎依着的行李箱和旅行袋。 “就这么多。大多数东西都过期了,没过期的那些电器什么的,本来就是房东的……” 看着阿多不甘心地在房间里来回转悠,我不得不出声解释。 “这个也是房东的吗?”阿多抓了搁在柜子上边的一个相框,得意洋洋地朝我嚷嚷。 相框里的两个人笑得好像三月的暖阳四月的风。真碍眼。 “不是房东的。但它过期了。”劈手夺过相框,咚地扔进门边的黑色大垃圾袋。 “瞎说,照片是唯一永远不过期的东西。”阿多不满地嘟哝,“干嘛扔掉嘛,那是你照得最好的一张照片。” “它过期了。”我重复一遍。 示意阿多跟上,我一手提着旅行袋,一手拉着箱子径直走出门。 当一切过期,不如重新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