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鱼仔

墨鱼仔不是鱼，不是大鱼也不是小鱼仔。他是一个人，一个甚至不太有机会去游泳的内陆城市居民。
墨鱼仔被叫做墨鱼仔，是因为他喜欢读书，读很多各种各样的书，而且读得特别快，记得特别牢。
大家应该知道的，肚子里有很多学问的人，常常会被说成是肚子里很有墨水。
墨鱼仔就是这样。
无论是对街小妹来问数奥题，还是隔壁大叔想知道的把烟叶制成烟卷的三十六种方法，他都可以轻松解答。无论是布库拿斯之谜，还是超新星诞生对季风的影响计算公式，拿了它去问墨鱼仔，总能得到让你满意的答复。

对于自己身边竟然有这样子神奇的一个人，大家都又惊讶又兴奋。
常常有大人小孩找了各种借口偷偷去看他。
要找到墨鱼仔是非常容易的。
他每天早上都从家里出来，按时到一间大超市上班。他是那里的导购员，所有好奇的人们只要装模作样挎个篮子推个推车，就可以靠过去和他说话。
“请问，粒粒香牌葵瓜子在什么地方？”
“上星期打特价的那种沐浴露呢？卖光了吗？我找不到它。“
“冷冻柜里的鱼头和鸡翅膀哪一样更新鲜啊？”
把（假装的）顾客们和墨鱼仔的交流说成是对话其实有点勉强。
因为都只是顾客们在不断问话，墨鱼仔又不出声，他只是旋开了脖子上挂着的原子笔，不断地在小纸条上写出那些问题的答案。
那是只出油很顺畅的原子笔，写在纸上中规中矩的黑，看起来满像是由一只才换过墨盒的打印机印出来。
“我觉得那是墨鱼仔肚子里的墨水灌到笔里再溜出来到纸上呐。”一个裤子上满是大口袋的男生说。他常常会去问墨鱼仔超市里有没有进新品种或者新味道的口香糖。
他的话像一块被粘在椅子上的口香糖，在没条挨过那把椅子的裤子上留下痕迹。
以为害怕蟑螂蜘蛛老鼠蚂蚁等一切小动物常常来超市买各种杀虫剂粘鼠板的大妈在这椅子上坐过以后，回到家里喷完一罐子新买的杀虫剂，在芬芳的茉莉花香味中，她开始拖地。拖着拖着，忽然就想到那番关于墨鱼仔的话了。
笔里的墨水是从肚子里出来的，这种事不好说。那个墨鱼仔一直都不和大家说话，倒多半和墨水有关。
大妈蹲在拖了一半的地板上，尽情想像。
那个墨鱼仔的舌头一定都被肚子里涌上来的墨汁染得黑呼呼。还有那牙，一定也全黑了。他一张嘴说话，嘴里就喷出墨汁，溅到对面人的身上……
大妈越想就越觉得严重。第二天一早就跑去找超市的经理，要求他给墨鱼仔配一个大口袋，防止他把墨汁喷到顾客身上。
喜欢清早逛超市的人不多，乐意清早看热闹的人却不少。
经理和大妈身边很快就围满了人，一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大家都激动地嚷起来。
哗，原来之前跟墨鱼仔说话是那么危险的事情啊！
没有人愿意被喷到一身墨汁，回家狂洗。
“口罩！口罩！给他口罩！”大家一齐叫起来。
几个微弱的反对声音很快被淹没了。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哪个头脑灵活的家伙想到了胶布更能阻止墨鱼仔开口。
“口罩！口罩！”的喊声很快变成“胶布！胶布！”。人群开始混乱，人们放弃犹自争执的经理和大妈，向墨鱼仔围拢过去。
但是大家都不愿意围得太近，并且下意识把帽子皮包之类的东西防备得举到胸前。
墨鱼仔捏了原子笔无措地站在人群中，脸涨得通红。他还不容易鼓起勇气在“胶布胶布”的喊声里动了动嘴唇打算开口辩驳。
哇！
人群中立刻发出惊叫，人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四散了后退。
只有一个人勇敢地向前冲，一直冲到墨鱼仔的身旁。啊！她不会是要冒险去用胶布封住墨鱼仔的嘴吧！大家都站住了，用崇敬的目光去看那个一头卷发的女孩子。
“你们太过份了！”卷发女英雄的举动在人们的惊讶之上再加砝码。她抛给人群一声大叫，就拉着墨鱼仔的手，拉他一溜烟钻出人群，跑出超市的大门。

“口罩胶布”事件后，墨鱼仔请了一个月的假。在超市里头晕眼花搜寻自己想要商品的人们开始无比想念导购员墨鱼仔。
还好他现在终于回来了，消息灵通的人们很快就知道原来他请的一个月大假是用来结婚度蜜月。新娘是谁呢？就是那个卷发的女孩子啊。
他们，其实很久以前就认识啦。人们说她家和他家就只隔了一条街，她小时候还老是去问他数学题呢。
人们似乎都忘记了口罩和胶布的事了，也似乎不再担心被墨汁喷到，都高兴地攥着墨鱼仔给写的小纸条，在大架子们之间穿梭，往推车上使劲扔自己需要不需要的商品。
墨鱼仔看起来也心情很好，无人提问时他拨弄着手里的原子笔，傻傻地笑。
有人说看到过脱下超市制服的墨鱼仔，穿着棉布衬衫，挽着卷发的妻子在夕阳里散步，看起来很有居家男人味道。更重要的是，他和她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笑，不时露出的牙齿竟然整齐洁白，够资格扮海狸去拍牙膏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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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八月在家写的了，现在才敲上来。

在家没法查资料，好几地方掰的实在匮乏，现在却又不知道如何修补。再说罢。

火　2005.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