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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广场
作者:流火 阅读:1121 次 时间:2004-9-27 来源:童话·世界
  乌云广场
  
  整个夏天,每到下午两点,布里斯就开了他的红汽车,到广场去。
  
  广场在小镇的中心,为了尽可能地让占地面积甚少的广场显得开阔些,广场内没有设置花坛喷泉,花岗岩铺就的地面平平舒展。
  广场周围是一圈儿店铺,都有着被擦得晶晶亮的玻璃橱窗。无遮无拦的阳光伸展手臂,让小店们看起来都光洁可喜。当然,让盛夏正午最炽烈的阳光曝晒,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这个宁静悠然的小镇,人们都习惯在午饭后放下窗帘,来一个长长的午睡。恩,或者不只是人们吧,家养的猫猫狗狗、路旁的悬铃木和香樟、屋顶树梢的鸟雀、天空的浮云,也都迷蒙了眼,迟钝了手脚,恍惚着入睡。
  只有远远儿白色钟楼,在分针走到6或者12时,会发出几声闷响。
  当然,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开着红汽车的布里斯,并不在这些甜美憩睡的人之中。
  
  在整个夏天里,布里斯是一个推销员,他推销的唯一商品,是他自己。
  春季最后的那些日子,布里斯不得不将自家那传了好几代的小小杂货铺关闭,剩余的货品连同店面通通卖掉了,用来偿还银行里的欠款。
  于是夏天来的时候,杂货店老板布里斯就变成了推销员布里斯。
  推销员布里斯在每个中午,愧疚沉默地吃完妻子准备的午餐后,也不休息,就开了他的红汽车,从远远的在镇子外沿的家里,赶到乌云广场来。
  他把红汽车停在广场上,稍稍休息,然后等钟楼传来下午两点的钟声,就推开车门,走到那些休息到两点才重又开门的店铺里去,去推销自己。
  或者你会觉得布里斯太懒了,他应该在清早那些店开门的时候就赶到,最早向店主人要求一份工作,那样机会会多一半吧。是不是布里斯太懒都起不了早床?
  当然不,布里斯自己曾经也是一家小杂货铺的店主兼伙计,他每天早上都6点半起来,7点半准时打开店门,很习惯晚睡早起。也是因为他曾经是一个店主人,他很明白,所有的店清早打开门都希望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位慷慨和善的顾客,那预兆了一天的好运气好生意。没有人会乐意一早就看到一个推销员,或者说一个神情疲倦的求职者。
  
  今天,布里斯到达乌云广场的时间有点早。他把车停稳后,正好听到半点的钟声敲响,三十分钟后,那些挂了closed牌子的店铺才会逐一打开门来。
  布里斯把头靠在方向盘上,用一个手解开衬衣领扣。回想不久前家中那顿气氛低沉的午饭,他就觉得胸口发闷。
  妻子默默端上餐盘,孩子们乖乖儿把玉米沙拉和土豆拨进嘴里,以前他们是一到饭桌上就闹腾得厉害,甚至会拿了叉子把盘子里的食物拨到对面的兄弟姐妹身上去,然后咯咯笑了扔了盘子满屋子跑。实在闹得不象话的时候他就会拿出做父亲的威严来,揪了最先挑起事端的小家伙,给他屁股上来那么一下,才好歹把那些小暴民们镇压下来。这个时候妻子就会笑笑起身,去厨房端来预留的那份食物,看因打闹消耗了大量能量的孩子们把它们大口吞下。
  怎么会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呢?孩子们都分外乖巧,妻子一贯的沉默也完全是另一个味道。
  布里斯揉揉胸口,又解开了衬衣的第二粒扣子,然后侧了头,去看车窗外那一角碧蓝衬着朵朵白云的天空。
  在这个常年干旱的小镇,雨水是少见的,带来大雨的墨色雨云也是少见的。在这过去了大半的夏季里,每次布里斯出了家门,抬头就看到碧蓝有白云的明净天空,每次到了广场,钻出红汽车,眼睛瞟到的,也是白云蓝天。
  可是打他第一次来这里,在这个广场上停了车走下来的时候,他就决定叫它“乌云广场”。
  
  
  布里斯看看腕上的手表,手表上显示的时间似乎也昏睡过去了,现在还只是一点三十五。
  只过去五分钟哪。
  布里斯揉揉发紧的额角,他决定靠在车里打个盹。25分钟,已经足够了,布里斯已经好久没有尝过午睡的滋味了。就25分钟,两点整的时候,忠实的老钟楼会把他准时叫起。
  
  这一天,大家被钟声叫醒,拉开窗帘,打开门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天空中乌云翻滚,有隆隆雷声隐隐电光在云上行走。然后,就下起让人们喜悦地尖叫了的,久违的大雨。
  大雨接连不断,似乎都不需要喘气一样地下了好几个小时,到天快黑的时候在骤然停止。
  人们都从屋子里出来,走到广场上呼吸雨后的清新空气,顺便交流抒发一下因骤降大雨的惊讶欣喜。
  几个孩子在三三两两站立谈话的大人们中间追来跑去,他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广场上的一辆红汽车吸引住了。
  被雨水冲刷过的汽车,显出红润饱满的颜色,就像午餐盘子里的那枚饭后吃的苹果。
  只是车里的那个人,他怎么无视孩子们的吵嚷,眼角都不抬,手指尖都不动呢?还有你看,他的车窗一直没关,刚刚的那一场大雨,全浇进车里了,仪表盘上、车座上、车里的墨绿色地毯上,一片濡湿。
  
  
  关于乌云广场的故事,就到这里。最后我要说,小镇中心的这个广场其实并没有名字。只要愿意,每个人都可以在心里给它取个合自己心意的名字,比如彩虹广场,比如阳光广场,比如清风广场,比如冰雪广场。
  
  
  火 05.07 午间

 
供稿:夏日痴(http://hoho.2230.net) 责任编辑: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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