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悬铃木
1
学校里有好些树。叶子多多叶片油亮的是樟树，树干直直春天开粉粉喇叭花的是泡桐，使劲儿往周围伸胳膊，臂上无数扁扁“手掌”的是法国梧桐。
唐小翔喜欢泡桐，因为它会开漂亮的花，那花还香。
唐小飞喜欢法国梧桐，不过，他郑重地和妹妹小翔声明：“不要叫法国梧桐，叫它悬铃木。”
悬铃木这个名字，是小飞在书上查到的。的确啊，每年春天，法国梧桐开花，它的花在长柄的尾巴尖上簇成一团，两个一串地挂着，一直到结出果子来还这样。风一吹，小球晃晃悠悠，似乎真会像铃铛一样发出好听的声响。
“悬铃木呀。”小翔立刻记住了这个名字，并且从此都用它来称呼校园里那些叶子像手掌的树。
悬铃木比法国梧桐难记难写，可是那又怎么样，它比较好听嘛。小翔就喜欢好看好听的东西。
小飞可不只是喜欢悬铃木的名字，他喜欢它的灰绿色树干，喜欢树干上剥落的硬硬树皮。他喜欢它的从三角形裂成手掌样子的树叶，那些嫩叶子上边还有绒绒的毛。当然了，小飞最喜欢的，还是那些“铃铛”。春天里，悬铃木才开出花来，小飞就开始打它们的主意了。
悬铃木的树干不像泡桐那么直，枝枝桠桠也多，爬上去并不难，难的找一个爬上去的时机。你知道的，校园里总是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跑跑嚷嚷的孩子，老师们也会不时从办公室出来，看看外边玩儿的学生里有没有人打架有没有人摔倒。怎么可能在那么多眼睛底下爬到树上去呢？立刻就会被揪了下来，拎到办公室去。
小飞在悬铃木底下仰着脖子想了好多天，终于想出办法来。
下课的时候操场里人多，那就上课的时候去呀！
第一、二节课是最佳选择。再往后，就会有班级在操场里上体育课了。那就第一节吧，小飞一节课的时间都不愿意再等。
这天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虽然是班主任，平时对大家管得却比较松，总是说，你们都这么大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自己明白。所以小翔并不怎么怕她，一径按原定计划执行。
“老师！”小飞一只手举起来一只手捂着肚子，轻喊，“我要去厕所！”
同学们的目光立刻从黑板移到小飞身上，有人吃吃地笑起来。语文老师挥挥手示意小飞出去，然后继续讲课。
小飞从教室里出来，松开捂着肚子的手，飞快地跑下楼梯，穿过中操场、北栋教学楼，一直跑到大操场一角那棵他早就拣定的悬铃木底下。
小飞往手掌心里吐了点唾沫，又抬头看看树上的那些小铃铛，嘿，我来啦！
虽然不常有机会派上用场，小飞爬树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蹭蹭蹭，三两下就爬上去，稳稳骑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松开手，伸了出去摘那些晃悠的小球。
不能摘太多呀，小飞很快罢手。摘多了裤子口袋放不下，待会回教室就要露馅了。
小飞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从树上滑下。
小飞落在地上，一转身，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啊，是谁？是也出来上厕所的同学吗？还是……语文老师？
都不是……
是校长呀！
都不知道她在树下站了多久了，一定是担心小飞被吓到摔下树来，才一直没出声叫他。哎，小飞的计划里怎么就忘记了最爱在第一节课巡查校园的校长呢？
就站在悬铃木底下，校长把小飞好好教育了一通。
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你们老师没和你说过吗？
要注意安全，爬树很危险……
要爱护树木，怎么可以摘树上的果子呢……（小飞在心里嘀咕，是花，不是果子。）
要认真学习，上课时间不能跑出来玩……
…… ……
小飞终于可以回教室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个校长，手里还拿着校长让掏出来作为证物的悬铃木果子。（小飞：是花，不是果子。）
校长终于走了。语文老师的脸色不大好，这也难怪了，刚校长批评小飞的时候连她也一块批了，说她对学生的管束不力呢。
这课是没办法继续上了，语文老师对站在讲台边的小飞说：“你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一直垂头丧气站着的小飞来了精神，张嘴就开始认错：“我不应该爬树，不应该摘树上的‘花’……不应该说谎欺骗老师。”
刚刚校长教训的那一大通话，正好拿来用呀！小飞还很自觉地在最后边加了一条不应该说谎。
“恩，你认错的态度还满好啊。”真奇怪，老师的声音里怎么带着笑意，“我早就说过了，你们都这么大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自己知道。”
“老师我知道了，要注意安全，要爱护树木，还要诚实。”小飞赶紧又补了句总结。
“好了，把你手里的法国梧桐果子扔垃圾桶去，然后回座位。”那笑意更明显了。
师命难违。小飞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把那些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铃铛”们扔进脏兮兮的垃圾桶去。
小飞回到座位上，终于忍不住说了句：“那是悬铃木的花，不是果子！”然后才咚地坐下去。
这种丢脸的事情，小飞本来是不会和妹妹说的。事情过去好几个星期，才在闲谈时顺口讲了出来。
“可惜最后还是没保住那些小铃铛啊。”小飞摇头晃脑地表示惋惜，“要不然还可以分你一两个玩。”
小翔一直默默跟在哥哥身后，一边走一边听他说话，听到这里终于停了停脚步：“老师说得没错啊，是应该爱护小树。”
小飞也停下来，转头怪怪地看她一眼，又回转身子，拉了小翔的手，悻悻地说：“好啦好啦，我知道要爱护小树。你走快点，这么慢，等到家天都要黑啦！”
2
这几天有很好的太阳，很好的风。悬铃木上那些去年留下来的果球，被晒得骨头都酥了，风一吹，再也支持不住，啪嗒一声摔到地下。悬铃木的果子本来就是一小粒一小粒种子凑成球形的，这么一摔，多半就摔散了，摊了毛毛的种子在地上，风一吹飞得满天都是。
做课间操的时候，风越发的大了，毛絮们快活地在操场中间站着的孩子们身边飞来飞去，飞累了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衣服上。孩子们也都没心思做操了，要么去拍自己身上的毛絮，要么仰头伸手在空中捉一些，扔到边上同学的头上。
小翔晃晃头，甩掉头发上粘的毛絮，又拿一个手去拍拍衣服，眼睛却一直斜斜盯在地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四节课是体育课，跑了几圈步，做了几节操，体育老师便让大家自由活动。
小翔没有跟着冰冰她们去跳绳，也没回去教室看那本只翻到一半的故事书，她径自往操场的一角走去。
那儿站着一棵悬铃木。它的个头不高，枝枝桠桠却很多，茂密的枝叶在地上织出一大片绿荫。小翔走到那树荫底下，把地上掉的悬铃木果球一个个拣起来。那些刚拿到手里就散掉了的是不要的，专拣还带一点点绿色，样子完整的那种。因为她的挑剔，捡到下课铃响的时候，也不过得了四五个。小翔小心地把它们装进衣服口袋，才跑去集合。
可惜这份小心的作用不是很大，等回到教室里坐下，小翔发现口袋里的那五个果球已经只剩下两个完整的了。
把它们装进文具盒里，又跑去垃圾桶边上把口袋里的毛毛絮絮抖抖干净，小翔决定再去操场拣捡几个。
小飞在学校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妹妹出来，就又跑进学校去找她。
小翔班上教室早空了，只有几个在学校吃午餐的同学，都说没注意她跑哪去了。小飞在学校里转悠了一圈，在操场上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搞什么啊，放学了还不快回家吃饭！”小飞老远就冲她喊。
小翔听到哥哥的声音，立刻转了身举了手里的文具盒，得意地告诉他：“我捡了7个悬铃木的铃铛了！”
小飞看着那盒子里的毛球，不解地嘟囔：“你捡这些做什么啊？”
小翔似乎没听清楚他的话，兴冲冲地继续说：“是七个完整的铃铛哦，一点也没有散掉！”说着又把那文具盒往小飞跟前凑得更近些。“七个全部给你！”
小翔的皮肤本来就很敏感，大概是在毛絮“雨”里站得太久了，下午上课的时候就觉得脸红红烫烫，身上发痒。班主任老师赶紧打电话，让小翔妈妈把不停挠着手臂的小翔带回家。
小翔是生了风疹啊。红红的小点在皮肤上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又痒又烫，还不让抓，涂了凉凉的药膏感觉才稍微好一点。
医生说，这疹子是会传染的，妈妈打电话和老师一说，老师立刻让小翔不用上学，在家养着，她可不愿意班上的孩子都被染成红色斑点狗。
妈妈为小翔忙进忙出的时候，小飞一直远远儿站在边上看着，一声也不出。妈妈还嫌他离得不够远，赶他去客厅写作业：“写完了自己一边玩去，别在这凑热闹，小心你也生风疹。”小飞恩恩地应了，再看了妹妹几眼，转身去客厅。
“这疹子传染性还满强啊。”第二天下午，妈妈又接到电话，然后跑去学校把小飞也接了回来。
等妈妈给小飞也涂了药膏，然后叮嘱了再三回去上班，小飞笑嘻嘻地从书包里掏出好些悬铃木果球来。
两兄妹把完整的果球挑出来，又把散落的毛絮到卫生间里抖干净，拿水冲了灭迹，再回房间里来。
小翔望着桌上的那一小堆毛球，问哥哥：“我们要这么多铃铛干什么呢？难道摆着看？”
当然不是。哥哥就是哥哥啊，他早就有好主意了。
小飞又从书包里掏出好多薄薄的塑料袋来，拿小剪刀把袋子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塑料布，吩咐了小翔用那塑料布把果球们一个个包起来，再拿细线在果球顶端绕几圈系好。
躲躲藏残地忙活了一个晚上外加一个白天，兄妹俩终于把那数十个毛球都裹好，花花绿绿地装了一抽屉，哈，接下来就只要把它们串起来，挂到窗户上去啦。
要过了许久，换窗帘的时候，妈妈才发现孩子们的房间里挂了一串样子怪怪的风铃。红的绿的蓝的小球在风里打着秋千。“这串风铃哪来的？好看是好看，可惜不会响哪。”妈妈对边上的小飞和小翔说。
两个孩子对望了一眼笑开，一致忽略了第一个问题，齐声说：“这风铃当然会响啦！”然后一起在嘴里叮当当叮当当地乱嚷。
这风铃，当然会响。
一点点番外：
等小飞和小翔身上的红点完全消失，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了。短短几天不见，校园里的悬铃木越发精神了，不需要樟树泡桐来帮忙，就能制造出覆盖大半个操场的荫凉。
放学比较早的小翔在那已经不再飞毛絮的树下等哥哥一起回家。
“唐小翔，放学怎么不回家啊，等你哥哥吗？走开些到校门口去等吧。”
壮壮的体育老师走过来，手里举根顶端上嵌了块奇怪铁片的木棍。
小翔恩了一下，退到操场边上，疑惑地看他。那跟奇怪的棍子是干什么用的？
体育老师的举动很快为小翔没有出口的疑问作了解答。
他在树下站了，仰了头打量半天，然后举了那棍子，对准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枝，嚓嚓两下过去。整株悬铃木的身子都颤抖了，半秒窒息般的静止后，一根缀着手掌叶子和圆圆果球的树枝坠下。
体育老师拿脚把它踢到一边去，又仰头打量其他的枝桠……
小翔愣愣地看着，大太阳底下觉得手冰凉。
“悬铃木长得很快，需要定期修剪枝叶。”一个闷闷的声音想起。不需要回头，小翔知道，是哥哥。
“回家吧。”小飞拉了小翔往操场外走。
“不是说要爱护小树吗？”小翔被小飞拉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还扭了头去看那掉落一地的树枝树叶。
小飞似乎没听清楚她的问题，只重复了一遍前边说的话。
“悬铃木长得太快，必须定期修剪枝叶。”
火 08.29
又见小飞和小翔，不过这次终于是小翔对哥哥好的故事了恩，以前都是哥哥照顾她。
本来是为了结尾那点番外写，结果写到后边发现它并不合整个故事，于是挑出来单独放着...
|
返回首页
通讯地址更新，请点右边查看
请点击 《选稿编辑必看》，需要用我稿子的编辑一定一定要看噢
专题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