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嗒嗒过着世界上最无聊的日子。秋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在那种薄凉薄凉的天气里,她通常都会幽情大发。是的,幽情大发。幽就意味着深远又寂寞,不易被人发觉的。表面上嗒嗒和其它的孩子一样上学放学,拍桌子大笑,课堂上和老师叫板,自习课也是一样子的,看书学习,或是画大头画。回家时吃喝得也很香。只是不能静下来,当她静下来的时侯,就会陷入这种幽。枝叶缠绕,将她包围,她只径自的缩在里面,不管时间的流逝,静静的体会。落叶落得狠了便会沙沙,风吹过一地的解脱的脸。她在枝头,莫名而神经的盼望着凋落的那一天。每夜的梦里嗒嗒都希望有一双神秘的大手把她接离这个世界,离开这无味又挑不出毛病的日子。醒来后还是白白的太阳,照得眼发光。她必须朝气的起床。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也一样子的心不在焉,前面左转,进入那边小巷走到头再拐,就是自己的家了。嗒嗒走入小巷。青石板的房子,青石板的路,在夕阳下泛着暖和的光芒,嗒嗒清楚的记得那天她穿着一件八元钱的小布格裙子,一双白凉鞋。露在外面的双腿在风中已经感觉出一些凉气了,她还在想着明天是不是应该换一条裤子呢。哦,小巷到尽头了,尽头有一棵白杨树,该拐弯了。就快到家了。可她还是一点也提不起劲来。要是发生点什么不寻常的事儿才好呢。 嗯?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 哪里? 轻轻的一个转弯,一轮刚出生的太阳就在嗒嗒的头顶,已置身世外。 回头处,不见来时路。只见郁郁苍苍的白云遮在身后。 前面山谷交错,一片大森林若隐若现。
很多年后的一个宁静的夜晚,窗外的叶子沙沙如雨滴。 我坐在窗前,凝视美丽的星空,心儿慢慢的开始歌唱。。。 于是就轻轻地推开窗,推开树,推开墙,再推开汽车,再继续推开红绿灯,推开高楼,推开人群,推开那片迷雾般的白云,一直看到那片大森林,还有那永不消逝的蓝天。。。
第一章,月亮升起的时侯 她看到一个座落于森林深处的美丽城堡。即使森林是那样的厚重深远,那城堡的光芒依然穿过所有的树木枝叶抵达她的眼睛。是银色的纯光,强烈又温柔的向她招手。空气中轻轻地弥漫着捉摸不定又略带神奇的分子。森林里云雾缭绕,绵绵不绝。白色中透出永不消逝的天蓝,即使是在最狂暴的大雨天。野兽们的吼叫总是近在咫尺勇敢的人寻觅过去却发现实际上它们远在天边。踏着腐叶与新草的土地,嗒嗒悄悄的走进了森林的身体里。她踩到他的脚了,她感到他的轻轻的跳动,有泥巴从下面挤出来,糊上她的鞋面。不过不用担心,因为她无须去参加一场舞会,如果是森林的盛宴,这一身坠着落叶镶着泥巴的装束倒是刚刚好。 一种类似于渴望的东西在身体里蓬蓬的窜动着。 一定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它们唤醒。 我向着城堡走去,想找到一个有盖的地方,虽然这外面是如此的美丽。 走到了,当月亮升起的时侯。 停下了,当月亮升起的时侯。 安然了,当月亮升起的时侯。 铜色的大门敞开着,并不见人烟。 隐约传来歌声,从黑色的旋涡中。 我不加思索的走进去,肩上还顶着刚刚出生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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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暗水泥的城堡 城墙的壁湿湿的,仿佛刚刚沐浴过。一种浓浓的仿佛被隔离的幽暖的气息一阵阵吹来。嗒嗒心里有些些不安,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肩上小月亮的这一点光。刚刚只够把自己照亮。歌声隐约悠远,脚下却安静无比。嗒,嗒,我扶着墙,滑而暖的青苔吻着我的手指,象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我无法确定自己在什么地方,也象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我除了不安,没有惧怕。不管是地狱,还是天堂。 暖融的尽头渗出一点光,呼,我看到不是一座,是无数座城堡安然的卧在哪里。它们还没有睡得很熟,只是刚刚躺下而矣。一扇扇带光的眼睛还没有合上。远处的青山如墨,高耸入云。一条大河蜿蜒有声,里面巨石无数,仿佛被这巨石压痛一般,河里的浪花象一条条白色的鲤鱼,蹦跳着,吼叫着。河岸边全是青石板路,满是人的味道。可以看得到无数的脚印急匆匆的向前望着又向后回首。 走近了第一座城堡。满满是水泥的暗暗的色。 一个略显瘦削肤色苍白的中年女人刮了出来。她已经差不多让人感觉她很高贵了。 “来了。”她的牙齿很白。象上了白漆一样。 嗒嗒在这女人面前感觉怯的。 只是点点头。 “那你会做什么?白吃白喝是不行的。” “我会做什么,会做什么呢?”嗒嗒努力的搜索着自己可以为之称道的事。也知道这搜索本来就是有些低的,可站在人家的屋檐下,不低头会磕到的。 嗯。“我会画画啊。” 那女人从白牙里挤出笑来,那笑就象个小米粒般大小。 “我手下全是画画的。你来试试吧。” 她又刮进去了。嗒嗒也跟了进去。小小的身影,被暗暗的水泥城堡轻轻的吃掉了。
这是一间很大很大的屋子。 一张大得可以睡下十个人的桌子就是画案了。 那女人立在一旁,轻蔑的。这使她那白色的脸越发生动不起来,而只是惨死的样子。 嗒嗒把小月亮移到另一个肩,她用手指来画。红色是从唇上取,黑色是从发间汲,白色是从肤中采。于是一个白发黑肤红唇的人就跃然纸上。 女人仍是冷笑的,哪怕那画上的人感觉会走下来起舞,那女人也仍是冷笑的。 嗒嗒开始感觉沮丧,这是摧毁吗?多么需要肯定,尤其是自己觉得是真好的东西。 她感觉小月亮的光在一点点暗下去,她的脸想藏到暗光后面,她感觉到羞耻的,自尊在这冷笑中被一点点的嚼碎咽下肚去。 那女人说,“你走吧。这不需要你,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嗒嗒忍着泪,重重的,又轻轻的,移着自己的步子。 一个影子飘飘的出现了。 很温和的一个声音。 “留下吧。你画得很好。” 嗒嗒一怔,这是一个很清秀的年轻男子。他的眼睛非常的大,皮肤黑黑的,嘴巴却可爱得象一个孩子。 无论多少年过去,嗒嗒清楚的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样子,并且一如昨日。仿佛她一直就置身于那个大屋子里,一直在相遇的那一刻,从未离开过。哪怕那里早已青苔丛生,人迹渺无。哪怕那里早已树木参天,往事荒葬。哪怕彼此已经历千山万水,烟蔼重重。她依然记得。记得那身体周围那一团暖暖的,幽幽的暗光。潜伏着般,睡了般。象一株最安然的植物。且从不招摇。 那时。 她奇怪的看着他。“你是人吗?” 他笑了。很浅的那种笑。点点头。 她摇摇头,“那我就不能相信你了。我是来找神仙的。” 他并不在意。只是宽厚的看看她。象天使看着人间的小孩子。然后他轻淡的望向那女人,那女人换了另外的面皮了。 “是呀,我也觉得这小姑娘画得不错呢。留下吧,留下吧。” 他不再说话。转身又走了。没有任何痕迹。 嗒嗒则被领进了一间大屋子。 她轻轻的爬上大得令她不自在的床。 她睡着了。 月亮也熄了。 什么也没有梦到,什么也没有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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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飘荡 开始的时侯,我是自由的。 象被遗弃的孩子,有些寂寞,然而更多的是肢体伸展的快乐。 我躺在床上,把手臂伸得长长的,一直伸向晨昏中的大太阳,一直伸向夜晚的大月亮。我在大屋子里自在的起舞,旋转,象一枚叶子,被狂风吹送腰身,咯咯的大笑。 我卧在地上,象一只猫,柔软着身体,理着须子,眯着睡眼,慢慢呼呼而逝去在清醒的每一刻。 有时我看见那白牙女人会在门口悄悄的看我。 她的眼里不是冰冷是警惕。 刚刚释放的我管不了那许多。我打开门,打开窗,打开穹顶。 我要歌唱。我要所有的日月星辰都来听我歌唱。 我要飘荡。我要所有的生命都来看我的飘荡。 我亲吻每一片山岭,我拥抱每一棵树。 我躺在地上撒野,我滚在河里发泼。 我湿漉漉的爬上岸。我在最大最大的巨石上粗糙的把自己晾干。 我用世界上最大的声音向天空呼喊! 我的眼睛和星星一起发光,我的脸象月亮一样明亮。 我的长发象风一样起舞,我的岁月象不老的天地一样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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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禁锢 哦,你要知道,这个是不可以的。我们是有纪律的。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随便出去。 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一个人的散漫,我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太阳曾三次从天上掉下来。(哦,不,我刚刚摸过太阳的脸,他并没有掉下来。他很快乐。他喜欢我。)月亮差点爬不上天。(哦,不,那是因为她看见我开玩笑笑的腰软了。她只是想安静的笑一会儿罢了。)大家几乎都没法工作,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几乎都要神经分裂了,因为你的歌声。(他们尽可以脆弱。呵呵。)总而言之,这个是不对的,你是罪恶深重的。以后再也不许你出去了。 这个房门我要锁上了。 白牙女人道貌岸然的陈辞结束后,优雅的转身,挺着看起来很丰厚的胸,走了出去。 门,嗒,一声,落了锁。 哦。我被关起来了。 我放开手和脚,让它们自己满屋子走。只剩下自己的头象一个球样在床上滚来滚去。 长发很快散下来,糊满了我的脸。滚来滚去,滚去滚来。 滚到头已经真的快成球时我忽然想到,还有窗子啊。我还有窗子啊。 我冲过去,大大的打开窗子。 窗外看起来是自由的世界真的是很美丽。金黄的树们,辉煌成功的亭亭玉立着。远处的城堡门窗大开着,一些美丽腰肢纤细的姑娘们走进去,走出来。 我转身。好暗啊。 屋子真的是很黑。虽然很大,虽然窗子也很大,可就是非常的黑暗。 我找到自己的手和脚,把它们安上。 然后继续发呆。 嗒嗒,嗒嗒,我想起了马蹄的声音。它轻快的在山间小路中小跑着。嗒嗒。清脆的,踩响了一路的星星。哦,嗒嗒,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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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泪鱼 晚霞一直没有来。禁锢的日子在继续。 我开始发疯。 天天都把自己的头往天花板上扔来扔去,听到自己疼痛的声音感到一种快意。 偶尔看见白牙女人在门口的小窗子上探出头,她看见我的样子也很快意。我看到她牙缝里挤出的笑已经有黄豆那么大了。 不太发疯的时侯我就数自己的手指头。一二三。。。嗯。十个。再数,嗯,还是十个。要是哪一回能数出九个或十一个我就高兴得咧嘴一笑。 夜里我就睡了。 眼睛闭得死死的,生怕醒过来。 无梦的梦中。 一只手轻轻的把我牵起来,我就这样闭上了眼睛,被引领着慢慢的往外飘。 我的双脚穿过了林间小路,我变得干净清爽了。轻盈的水声,穿透了我的心脏,嘭嘭,波浪轻轻揭开我的眼睛。我看到了水。还看到了水边开着的大朵大朵的花。他松开了我的手。我知道是他。第一次相遇我就知道有一天他一定会来找我。 我就知道。我没有错。 坐在花朵中间,我问,“我们来干嘛呢?” “看泪鱼。” “泪鱼?什么叫泪鱼?会哭的鱼吗?” “是的,会哭的鱼。”他认真的回答。 月光融融的燃烧着,在花朵上。安静的,清凉的燃烧。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象一双黑洞。 “哦,我知道了,你的眼睛需要泪水。”我的嘴上锁了。我的心在说。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河面。 “你曾经看到过泪鱼吗?”我还是忍不住的问他。 “没有。” “哦,我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我又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需要泪水啊?” “你的话真多。”他转过头,不再看我。 过了好一会他说,“没有泪水的眼睛象没有水的井。” 嗯。我知道了。 河里有很多的鱼游来游去。可是我们看不到想看的那种泪鱼。它一定是不平凡的鱼,一身银色发光的鳞片,然后两只眼睛象泉水一样,哗哗的淌着热泪。 我们就这么样子猜想着。等待着。东方发白了。 我们仍然没有等到那会淌热泪的非凡的泪鱼。 他牵我的手,又轻轻的把我送回梦境。 我们不知道。 其实那河里的,都是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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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把小锁上书着一个名字:嗒嗒 泪鱼过后的日子,依然是禁锢如初的。 他再也没有来过,我也没有再想起。那是一个梦。一个浸在水里的梦,没人想把它打捞,因为我想那是一个梦鱼吧,让它自己在自己的水里游,和那些我们没有看到的泪鱼一起,守着最初的洁白,和最后的泪水。 不断的, 有鸟衔来花蜜,有风送来清香。我栖在长长的玻璃上,收起蝴蝶的翅膀,干净的双目象流云,在此岸彼岸间流连穿梭。城堡们日复一日的在群山大河树木中睁开眼睛,又合上眼睛。它们从来没想过站起来伸一下腰吗?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坍塌?是因为这后果过于沉重和破碎,所以长长的岁月里它们选择了安详的卧吗?我不知道。我只安静于自己的安静,守望于自己的守望。 我的触须缓缓的颤动,哦我是多么的想飞翔。 夜晚时,我走到门口,轻轻的推了一下,嗒一声,门开了。 一片错愕的叶子从枝头炫绿的飘下。 白牙女人站在门口,她不说话,然后轰然一声,倒塌,一堆粉末碎石,这居然只是一尊古朽的石像,有的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软弱与苍老。 那把小锁嘲弄般的躺在尘土里,我捡起来,上面只书着一个名字:嗒嗒! 看不见的地方有一盏熄灭多年的灯,象清晨的眼睛一样,突然被阳光点亮。
第七章 童年来的客人 门就那样拒绝喧闹的大开着,她象一句秘密的誓言只说了一次就终生缄默了。 穹顶开始飘落大雪,她们穿着洁白的衣裳从遥远的童年里,静静的走来,每一次眨眼都是一眼岁月的冰霜。 因这雪的美丽,鸟们可以不再飞舞,黑夜可以不眠,天使可以不再歌唱。 她提着一盏冰灯,一夜一夜的走在梦里永远封冻的江面,冰灯如星,她是月亮。
第八章 我的清晨 阳光明亮的从大大的窗子穿跃,桌子上,地板上,棉被上,嗒嗒的黑色的长发上,都映出欢快又温暖的大脚窝。 空气清新得可以在里面洗一个澡,阳光暖得让人想躺在地上睡觉。眼神清澈,星星在里面闪烁。脸蛋红红,玫瑰在里面绽开。长发飘飘,风在里面流浪。笑容暖暖,阳光在里面沉睡。脚步轻轻,青春在里面喧闹。 嗒嗒自由自在的走着,嗒嗒自由自在的在想。
第九章 上帝的花园 这是他的房间。 满屋子松节油的香味。 桌旁养着一条小河,清清浅浅,小鱼尾尾。 他的眼睛已经好了许多。偶尔能看见一两颗珍珠样的水珠。欲坠未坠。 “你来看看吧。” 那边墙角立着的画,一张张害羞的转过身来。 嗯。 鲜花盛开! 我在那里呆过,我记得的。我对着他兴奋的叫着,这是上帝的花园。 “是的,这是上帝的花园。” 他用画笔把它带到了人间。 不用再找泪鱼了对吗?尽管以后会因为这些水份饱尝苦难。 可是不用再到外面去寻找什么了对么?因为你心里有这样一个花园。 一瞬间,我们微笑。 彼此纯真的微笑。
第十章 原路返回 他牵着嗒嗒的手慢慢的走出丛林,走出山谷。依然是来时的盛装。高大的云层里有不知名的鸟在唱着悲伤的歌,一遍又一遍。 “她很难过是吗?” “是的,因为她过于渴望。” “我以后不会回来了是吗?” “是的,因为你再不需要。” “那你会想我吗?” “会的。” “会想多久?” “永远。”
第十一章 原路返回
事隔多年我依然没有办法完整的表述,我草草的给它一个结尾,结束的话语象一个大大的布把自己紧紧的蒙住,我不想让人看清楚我的脸,我在那里假装着结束,假装着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假装着我如今是阳光的明媚的回到了原路。我不想让人知道那里的大雨是怎么样一次一次淋湿我的每一个梦境,我不想让人知道那里的阳光是怎么样的一次一次晒烫我所有的花朵。那里早已田园荒芜,青山虽在,大河依旧,却早已在这归去来兮间荒芜再荒芜。我无数次的经过那个路口,可是我再不会转身,我在这世间安稳的呆着,却总会在某一个时刻永不回首的疯狂的想念。 故事可以结束,可是爱,永不会结束。 这是和爱情无关的,如果当它是一个爱情的故事来看,如果以为里面有多少隐然不能说出的青春的爱的苦痛,那会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人间有多少的东西就在这爱情的装饰下失去了本来的光彩,那些轻柔的话语,温暖的目光,亲爱的关怀,还有冷酷的象似爱情的伤害,在记忆里绵绵不去,却不是为了爱。 如今我只清醒的知道,我渴望,我不知道我在渴望什么,我只知道我渴望,焦灼的渴望,象晒透干干脆脆烫烫的火种,渴望那一次彻底的燃烧,让所有分子里面的隐痛一样的水分全部蒸发成最高最高的一朵云,我将飞翔。
第十二章 我的星星 真实的说来我在那里过的是一种痛苦不堪的日子,我爱用阳光和花朵来将它掩盖,我不习惯于把生活赤裸裸,我总是要让它看起来温情一点。我也喜欢给自己调节,习惯了自娱自乐。其实禁闭的日子一直在继续,她从来没有变成石像在我的门前粉碎,那只是我的想象。即使现在她一样站在我的门口,我经常可以看见她在那里冷笑,我摆脱不了。我早已失去了画画的能力,剪纸的本事也只是昙花一现。最初她看见我的画时那种清清冷冷的蔑视的笑容印在每一张我展开的白纸上,当然最终的问题还是我自己。就如那锁上的名字是嗒嗒一样。可是一个人在年少时是很无力反抗的,一个外界的环境对他是意想不到的重要。一个冰冷的眼神可以冻他一生,一双温暖的手却可以让大地回春,鲜花永在。我过于的假装叛逆只不过为了给自己争取得更大的活动空间罢了,我要让大家习惯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其实骨子里我还是一个中规中距的软弱之辈。我经常受到惊吓,我很怕,我每一次偷偷逃出去玩我都很怕。我为这个曾经很长时间的瞧不起自己。于是就想法子给自己更多的力量。象充电一样,可是总使不了几天。 我在这夹缝中痛苦,郁闷,发狂。 我想飞,可是我没有翅膀。就是她让我一飞冲天,我也只能会是从高高的山谷跌得尸骨全无。 不是敌人过于强大,是我自己太不堪一击。 很长时间我都在这种过于无奈的心情中挣扎。 但终于有人看到我的死活了。这个人就是我的师兄。他就是前面和我一起看泪鱼的那个人。我们学画师从一人,但是他比我早入门又在本门内早早成名。到今天为止我再没遇到过一个象他那样生活的人,随意的,自在的,无所谓的。象超脱的凡人。他终生不婚的。还记得他走路的姿势被许多人称道,因为看起来特别放松,象一片云远远的飘来。 我无奈得想要逃跑的时侯,他拯救了我。 他只是没有拒绝我。当我敲开他的门,在他屋子里一坐一上午,或是一下午,一晚上时,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也从没有热烈的欢迎我。但这不拒绝,这一点点默许给了我极大的力量。我觉得,生活还不是那样子的不可收拾,看,还是有一点点快乐的。
“湖水是你的眼睛,梦想满天星辰,星星是一个传说,亘古不变的等侯。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春天是一段路程,沧海桑田的拥有。”
哦,我的星星。
第十三章 星空里的生活 他的房间非常的整洁,即使东西很多,但是每一样东西的都有自己的位置。看起来很舒服。他喜欢点香,屋子里的味道就非常的好闻。这也是我喜欢呆在那里的一个重要原因。他长得很漂亮,起码在我眼里是的。甚至有一些的可爱。他穿的都是最朴素的衣服,可是总是非常的自然。他从来不会觉得寒酸或是如何,和他在一起,你永远是你自己。他不会指导你任何事情,更不会批评。他只是觉得,每个人每种状态都有他存在的道理。但是并不等于他没有看法,他只是不说。当然这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的。 师兄有一阵子顶喜欢砸核桃,他不吃,只是砸。把核桃仁很完整的取出来放在一边。我就吃。一把一把的吃。他不说让我吃,但我吃了他也不会阻拦。 山里的苹果是相当的便宜,他的房间里水果不断的。于是有时他会给我削一个苹果,削得很优美,苹果皮不断,以至于我不想吃苹果也会提出要求,只为了看他削苹果的样子,优雅极了。 还有常吃的烤地瓜干。用小小的电炉子,一小根一小根的摆上去,香香的,焦焦的,很有嚼头。 我们做得最多的就是聊天,或是一起看一本画册。阳光暖暖的照进来,心里是非常的自在。因为我信任他,我太需要一个相信我的人,让我无所顾忌的表达自己了。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即使你说到无可再说,他依然温暖如初的听你的倾述。并且不发表意见,但是你能感觉到他在用心的听,还有一种水底下潜流一样的关怀。如果哪一次他有事情求我帮忙,那真的是开心。我会尽心尽力做到最好,让他满意让他高兴。我发现其实我很会取悦一个人,前提是我要喜欢,要心甘情愿。 有时他会带我出去走,那是我最喜欢最快乐的事情了。在河里的大石中游走,也不说什么话,人在画中游,听听水流的如音乐般的歌唱。安静的,安静的,晕眩。 于是我克制着自己,我见了喜欢的舒服的自在的就会没命的扑上去。我怕我去得太勤了他会烦。我会忍着几天不去,在这几天里用即将到来的愉快来抚慰自己。当过几天我敲开那扇蓝色的门时,我的手竟会幸福的微微发颤。 门开了,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没有期待,也没有想念。 但依然没有拒绝。 我已经足够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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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那时成为了一个快乐的人
忽然间想哭的感觉,这又会象那歌里唱的一样吗?如流傻泪,请体恤兼见谅。今晚又是谁来共我唱?逝去的,永不再来,即使回头又能怎么样呢?象我一直想的那样,落花重返枝头,重返枝头了又如何?等着另一场的飘落吗?重返枝头了就可以逃过作为一朵花的命运吗?而在这春来春去,花开花落之间,有多少可以终生珍藏的记忆呢?当最最闲的时侯,当你不再工作,不再画画,不再散步,不再静坐,一切一切打发时间的东西都不再的时侯,会不会想起我呢,一如多年前的样子,跳在你面前,叽叽喳喳,而你会笑,会平静的纵容,会吗?会吗?我曾拥有过整个星空,而你,是这世上唯一的见证。这对我很重要。很重要。我不能想象你离开人间,而我一个人怀着这个巨大的秘密孤独的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悲伤的,即使千千万万的星空依旧。 依旧。。
接着前面的故事吧。
老实说来那时我的脸皮有些出奇的厚。这与我的性格恰恰相反,我天生是一个自尊心过于强烈的孩子,人家轻拍一下我的头,说一小句责备的话,例如你怎么这么粗心啊。我都会掉下眼泪来。而那时是什么暂时改变了我的羞怯?是好闻的檀香?是好看的书画?是好吃的苹果?还是那一张永远平静的脸?我不知道,总之我一如继往的敲开那扇门,得到我短暂的快乐,并为此付出代价。代价便是她找我无休止的谈话,请不要怪我都啬于给她一个名字,因为她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是一个无脸人。我已经从最开始的躁动中学乖了,我知道怎么样付出一些东西来换回自己想要的。在谈话中我垂首看足,无论她说什么我都说对,但我从不会许诺我再不出去玩,或是我再也不去师兄的屋里了。她的眼神越来越狠了,很奇怪,她哪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如今我微笑的坐在屏前琢磨,她对我的仇恨是对自己已逝青春的仇恨吧。呵。
我的生活在这间歇的快乐中慢慢步入正轨。最沮丧时我会想我多小啊,我有一大把的未来,这些都是历炼而矣,一定会好的,因为我还有很多年的青春。我现在做不好,但是我慢慢会做得越来越好的,因为我有时间,大把大把的时间。我不再指责自己,我学会了对自己满意。后来证明学会对自己满意这有多么的重要。 中午的时侯我不午睡,跑到大河里的石头上用小录音机来录流水的声音,坐在阳光晒暖的粗糙的石面上,看山,看车,看人,偶尔有农民从山上赶着一大群羊下来,远远的看着象急急飘下来的一大朵云。我打开画夹,画上一些大大的笑脸,我知道我已经开始学会在不适应的环境里怎么寻找自己的快乐。这非常的好,非常的好。有时我会带着一个石榴或是一串葡萄,在冰凉的河水里洗净,再浸一下,很好吃很好吃,是自然的凉。喜欢把一大把石榴子扔到嘴里,然后轻轻咬碎后甜甜的汁水淌出的感觉。或是把葡萄淡绿色或是深紫的外衣剥下,让它顺水飘走,再轻轻嚼着里面的果肉,风从哪里带来微微的花香,我很快乐。 这时再敲师兄的门就不再那么怯了,我找到了适合自己生活的方式了,我学会了快乐,敲门的声音虽然是轻轻的,却能听出欢快。甚至我开始觉得你不该那么平静了,你应该欢迎我的到来,因为我是一个快乐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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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记忆是淡淡花香,一起走过不能忘
变化是淡淡的,但是带着香味的,我能够感觉得到。我不再是一个只是受了委屈的孤独的去寻求一些安静的小女孩。我也可以带去一些快乐给别人。甚至还有一些勇气。我开始慢慢减少埋怨和唠叨,我能够比较从容的说一起今天的事情。当下的,我能够住在当下了,不是委屈的过去,不是无望的将来,而是我手里这一切都实实在在的当下。慢慢的,虽然一切都是慢慢的,可是我还是发现生活在慢慢的变好。其实外部并没有什么改变,甚至比从前还恶劣,但是我已强大。 黄昏时,去大浴室洗个澡,(关于这个我克服很严重的羞怯,进行了种种思想斗争就不提了。:))带着一身的沐浴香味,还有潮湿而清洁的长发,从热热的水雾中走到凉凉的山风中。买上两斤弥猴桃,轻轻的往山上走,师兄会在那边的小桥边等我。看着慢慢暗淡却无比温柔的群山,和顺心合意的人相聚相行,心里是很舒服的。到山上的小店里叫上两碗热热的汤面或是炒面。师兄会招呼着给我加一个蛋。我一边大大咧的安享着这种照顾,一边剥开弥猴桃,酸酸甜甜凉凉畅快的吃着,然后擦干满是汁水的手,继续胡说八道。当然他还是平静的,从没表现过欢迎或是想念,仍然只是没有拒绝。但我知足。 天气渐渐凉起来了,整个疗养院却是越发的美丽。所有的树木都开始五彩而辉煌。师兄这时会静静的坐在窗前画窗外的树叶,我也不闹,陪在一边,看看窗外的树,再看看窗里的树。看看窗外的人,再看看窗里的人。心里充满了澄澈的阳光细碎的树叶还有温柔的话语。就算是落笔的此时,我仿佛依然坐在二楼那间大大的向阳的画室里,在日照中陪着他在那里静静的坐着,在温暖的自然和多彩的颜料中,我们慢慢收起天使的翅膀,在尘间这条河里带着无数棵美丽的大树向星空的大海游去。
记忆是淡淡花香,一起走过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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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殿堂里的大光明
我的学习和生活都慢慢步入正轨,每周有一天去疗养院检查身体,其它的日子就是画画,每月交出固定的画来养活自己,也有必须上的课程,好在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比较容易。这样子接触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天真又快意恩仇的我,经常会遇到一些比较看不惯又气愤的事情,有时又会被欺骗。等等不一一例举。好在我有师兄。后来我一直庆幸于和他的相识,因为受他的态度影响,我会慢慢将一些事情看淡。无论我将自己认为多么天大的事情告诉他,他永远只是淡淡的一笑。在他眼里似乎就算是天塌下来那又怎么样呢?在我的记忆里很少有他很慌乱很无助的样子,很少很少,那稀有的几次都给了我。 这不得不从我的身体说起,从小我就一直体弱多病。那几年头痛一直困扰着我,我的抑郁无助都和此有莫大的关系。每当发作时我都觉得自己是整个世界的弃儿,即使是亲人的拥抱也一样子不能够将我抚慰。我宁愿跑到天涯海角,受不相干的气,也愿意一个人面对那歇斯底里的发作。听起来很奇怪,但事实就是这个样子。我不要别人在身边,我不要,尤其是父母看到,他们在身边只能增添我的痛苦,却不能给我任何的帮助。这个奇怪的理论到今为止只有师兄能够百分百的接受,在他看起来这很自然。这对我来说也就足够。我只求这世上有一个人能明白我就行了。无所憾! 我很清楚的记得那一次是中午,本来大家好好的从一个老师家吃面回来,我刚进到师兄的画室里就一下子晕倒了。只是感觉天旋地转,眼前越来越黑,我还记得退到床边,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后来不知过了多久,被头部的一阵巨痛击醒,我忍不住痛呼一声。这时才睁开眼睛。头上是吊瓶,身边是师兄紧握着我的手。他的表情关心而紧张,我只来得及向他笑了一下,我想告诉他我没事儿,结果忽然就痛得把吊瓶也扯了下来,针从手背断出,血就流了出来。然而我管不了那许多了,后脑象撕裂般的疼痛,又仿佛有重锤在敲!如今我写到这一段仍然是不寒而栗的感觉,病痛可以把一个人变得要多物质有多物质,我只是不管不顾的嘶叫打滚扯头发,咬被子。医生来打止痛针,却让我又痛又吐。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我大哭,大叫,感觉到无限的痛苦和绝望。我大喊着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一个痛楚的拥抱,是的,是痛楚的。他轻轻的把我的头抱到他的怀里,一滴泪落了下来,打湿了我的脸。我终于不喊了。“我知道你难受。”我忽然间就失去了挣扎的力量,看,我不是一个人在世上,我不是一个人无助的难受,有疼我的人,他知道我很难受。我不用再这样大喊大叫的想要唤醒上帝,倾述委屈,我不用再滚来滚去的折腾自己,我是很痛,可是我感觉到了有人怜惜我的痛,甚至我能感觉到他比我还痛。我应该安静。 大汗淋漓的我端端的坐好了,苍白着脸,静静的疼,静静的痛。 身边是悲伤的他,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悲伤的师兄。我又吐了一地,可是在这痛楚的拥抱中,我感觉到了幸福。是的,幸福。 我再去他那里,已经象是最熟识最亲近的朋友一样。不管有多少人在背后窃窃于我们的关系,他对我是依然如故的来往和关心。不管多少人在非议,他只做他想做的事,对于那些人,看都懒得看一眼。 在暗色的我的夜空里,他是那殿堂里的大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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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这些字上来的,唯一在想的是,有些文字,根本就只属于自己吧。 火.04.05.17 |